寒假兩梯次的大專靈修班，剛好碰上這個冬天最冷的寒流，九百多位大學生在中壢中原大學的寒風中查經。其中 C2 組學生查的是希伯來書，也許能稍稍領略第一世紀希伯來信徒在大逼迫的威脅下，想腳踏兩條船，暫時回去猶太會堂避風頭的試探。他們早上得從溫暖的睡袋中起身，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與決心。作為查經講員，看著各小組整天踴躍又喜樂地一起研經，真是令人感動。

希伯來書作者在大逼迫即將來臨之際，聽聞自己的同胞猶疑是否暫時回猶太教，急切地寫下這卷講章式的書信，開宗明義地論述主耶穌遠遠超越歷代先知，是上帝在這末世的最終啟示（來一 1）；耶穌其神性與人性遠遠超越天使，因為天使沒有肉身，無法代替人犧牲自己。

作者以主耶穌激勵他們：不要怕死，怕死就會成為生命的奴隸，只會想盡辦法損人利己、忍辱偷生，至終似生猶死，成為強權的奴隸。人不能只是活著，活著需要意義。

跟著作者繼續辯證：主耶穌也強過摩西，好像建築師比建物更榮耀，兒子比僕人更尊榮（來三 1~5）；主耶穌也超越約書亞，這位新約書亞才帶給他的百姓真正的安息（來四 1~11）。在下一個段落，作者大膽地論述耶穌的人性，說：

「基督在肉體的時候既大聲哀哭，流淚禱告，懇求那能救祂免死的主，就因祂的虔誠蒙了應允。祂雖然為兒子，還是因所受的苦難學了順從。祂既得以完全，就為凡順從祂的人成了永遠得救的根源。」（來五 7~9）

作者堅稱耶穌「並非不能體恤我們的軟弱。祂也曾凡事受過試探，與我們一樣，只是祂沒有犯罪。所以，我們只管坦然無懼地來到施恩的寶座前，為要得憐恤，蒙恩惠，作隨時的幫助」（來四 15~16）。

學生問我：主耶穌沒有犯過罪，怎能體恤我犯罪的痛苦？我以魯益師的答案回答：有兩個人進考場，都受到作弊的威脅，前者忍耐到底都沒作弊，後者很快投降作弊。請問哪一個人更能體會作弊威脅的深度與廣度？當然是忍耐到底沒有作弊的人。

接著作者很神奇地引用僅有的兩段舊約經文，論證耶穌是按著麥基洗德的等次作祭司，不是按亞倫的等次。耶穌作了新約的大祭司，一次獻上自己就永遠救贖他的百姓，開了一條又新又活的路直通至聖所，因此我們可以坦然無懼來到神面前，得著真正的安息（來五～十）。又列舉許多舊約中的信心偉人激勵讀者，要「存心忍耐，奔那擺在我們前頭的路程，仰望為我們信心創始成終的耶穌」（來十二 1~2）。

整本希伯來書，雖然是為了勉勵希伯來讀者不要回去猶太教，故拿主耶穌跟舊約中的先聖先賢比較，但其實舊約的人物或制度，並非作者關切的重點。以篇幅而言，都十分輕描淡寫。論超越先知只用了一節（來一 1），論耶穌超越偉大的摩西，也只用了五節（來三 1~5），其他也都相仿。可見作者只有一個中心，就是主耶穌基督，只有基督耶穌才是我們生命的中心。

基督耶穌人性的生命特質是「犧牲、受苦、受死」與「在軟弱中掙扎，因苦難學了順從、沒有犯罪」，祂是為我們信心創始成終的主，我們要仰望祂。生命當以基督為中心，而不是以我們的慾望為中心。我們沒有外在的逼迫，但「安逸、富裕」也可以成為魔鬼手中最厲害的逼迫，讓我們看重自我的權利，以自己為中心。

令人驚訝的是，在做了那麼雄偉的教義論證之後，最後的生活勉勵，作者就「只」是要他們彼此相愛、接待客旅、尊重婚姻、不可貪財……（來十三）。學生們本來都很期待或以為，作者會聲嘶力竭地鼓吹讀者勇敢面對逼迫，就算殉道也在所不辭，甚至要反其道而行地去傳福音、宣教。

完全沒有，作者就是勸勉他們平實地以基督為中心的生活、工作。去年剛回天家的畢德生（ Eugene Peterson ），總是提醒我們：真正的屬靈是要兌現在最平凡的生活中，洗碗碟、包尿片、掃地洗衣，善待周遭最卑微的人。

現代人崇尚菁英主義，想要快速累積財富、成功卓越，在信仰群體中也可能不自覺習染屬靈的菁英主義，用許多「方案」、「策略」，要追求增長，因此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落入量化的危機和崇尚菁英，忽略被社會邊緣化的人；但每個人都是獨特的，不管聰明、愚拙，都是按神形象所造，是主耶穌重價買贖的，不該被當作一個數目字，都該被尊貴地款待、傾聽。

講道中我想起年輕時，當時的執委會主席張明哲伯伯，每次週會講道，總是以「生命、生活、工作」勉勵我們，儼然成了校園福音團契的校訓。在希伯來書的作者看來，「生命」就是以基督為中心的生命，然後將這生命兌現在最平凡的生活、工作中。過去如此，今天依然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