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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:07/09(二)- 07/12(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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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12:00-1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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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點:真知教學大樓2F/自在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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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國教會的良知——潘霍華
黃玉燕 摘寫/左心泰 節錄
一九四五年,4月9日,潘霍華(Dietrich Bonhoeffer,1906~1945),德國信義宗的神學家、牧師,以叛國罪,在福洛森堡(Flossenburg)集中營,被處絞刑。
目擊執刑的營房醫生追述,他看著潘霍華在被帶到絞架之前,跪下來,禱告。「我深深為這位可敬之人所感動。如此虔誠,如此肯定神聽了他的禱告。」他描述:「抵達行刑地點,他再有一句簡短禱詞,然後勇敢鎮定地走上絞架的台階……。五十年來,身為一個醫生,我幾乎未曾見過一個人這樣完全地降服於上帝的旨意裡,從容就死。」
三個星期後,希特勒自殺。5月7日,歐戰宣告結束。
***
一九四二年,在獄中,潘霍華寄給他親人、好友的聖誕禮物,是一篇短文「十年之後」。文中,他提醒他共事的夥伴,關於他們願為之捨命的那一個理想:
「我們曾經學習從社會底層,從那些被遺棄、被視為嫌疑犯、受虐者、受壓迫的、被辱罵的,沒有能力的……總之,從那些受苦者的觀點,來看人類歷史上所發生的重大事件。」
他對他們提出耶穌基督的榜樣:祂願意為維護世上窮人和被遺棄之人而冒死,且死於酷刑。
從頭說起
從一九二○年開始,潘霍華家族即沉浸於反納粹的氣氛中;這家族一直與德國反閃族主義(anti-Semitism)抗爭。他們是典型知識份子,代表德國傳統自由思想的上層社會,崇尚個人的人格正直和公民責任。
潘霍華的父親是當時學界權威的神經科醫師,同時任教於柏林大學;他鼓勵孩子們獨立、自制、客觀的精神。母親是宮廷牧師之女,在信仰方面影響子女甚深,從小教導他們熟悉聖經、詩歌、基督徒信仰的傳統。
在潘霍華身上,結合了父親客觀分析的性格和母親敬虔實際的精神。潘霍華是個熱愛生命的人,看重誠實和自我的紀律,喜愛與人交往,並愛好文學、音樂、藝術。然而,十四歲的潘霍華卻宣布他希望成為一個神學家和牧師;這震驚了他的家人。當他的家人批評教會不過是在服事自己,而且還表現得像個懦夫時,潘霍華閃過一個堅定意念:「倘若如此,我一定要改變教會!」
一九二八至一九二九年在西班牙,經濟大蕭條的浪潮襲來。那是潘霍華首次與貧窮的猙獰面目相對,他傾盡全力協助失業的人;在窘困時,他甚至必須在經濟上求援於家人。稍後,潘霍華回到德國,著手第二篇論文的寫作,以預備進入大學任教。分析他的論文,可察覺出他的深刻的掙扎:是要在舒適的學院教職?還是因著蒙召成為真正的基督徒,並過著一個不安定的生活?
通過大學的委任後,潘霍華有機會到美國紐約的聯合神學院研讀一年。後來,他描述這一年為「一段偉大的自由之日」。起初,他嚴厲批判聯合神學院,容讓自由、人道主義的精神滲透其間,以致失去神學立場。然而他與尼布爾(Reinhold Niebuhr)相遇,又結交好友,常作討論,刺激他對社會問題的知覺。
在聯合神學院的友誼深深影響他;他們引發了他對山上寶訓的專注。經由同學引介,他親眼見到紐約哈林區的黑人所承受的種族歧視。後來,他把黑人靈歌帶回德國,分享給神學院裡的師生。另有一位法國朋友則影響他跨越自己國家的範圍,對世界和平有深入的委身。日後,潘霍華在聚會中強烈倡導和平。
回到柏林大學,人人都注意到他改變了。發生了什麼事情呢?潘霍華只簡單回答,他「已成為一個基督徒」了。這是潘霍華一生中第一次「步上正軌」,他說:「我內心明白,惟有當我開始對山上寶訓認真起來,我的生命才能成為真正的清晰和誠實。」
在大學任教期間,他曾在柏林貧民區教導預備堅信禮的學生。為了更深入了解他們,他搬到附近住,拜訪他們的家庭,邀他們到山上退修,共度週末。不過,潘霍華的教學生涯卻因希特勒的得勢蒙上陰影。
課堂上,他指陳教會已經偏差了,因為太過於看重自己的舒適和特權。他告訴學生,教會必須以敢於有別世界價值觀的勇氣,在耶穌基督裡,宣告自己的信仰,並且毫不猶豫地拒絕所有世俗的偶像。他催迫學生去回答一個使人不安的問題:「在一九三三年的世界裡,誰是耶穌?人要在哪裡找到祂?」
對潘霍華而言,一九三三年的基督,就是受逼迫的猶太人,以及被下監牢的教會異議份子。
讓教會仍是教會!
二次大戰前夕,德國境內許多基督徒採納希特勒的國家社會主義,作為他們信條的一部分。
當時教會發言人葛魯納(Hermann Gruner)聲明立場,表明國家社會主義是正面的基督教作風,在希特勒身上彰顯的是聖靈工作的方式,也是神的旨意,使德國人得以進入基督的教會。
一九三三年,德國教會國家主教改選;面對當時教會與社會政教不分的現況,潘霍華疾聲呼籲:「讓教會仍然是教會!」然而,德國基督徒還是選了一個親納粹的人──穆樂(Ludwig Muller)為國家主教。
那年八月,潘霍華寫了一封信給外祖母,坦述:「這是德國國家主義和基督教之間真正的衝突,這衝突越早公開化越好。」九月,衝突正式發生。在「布朗會議」(Brown Synod;大會中許多神職人員穿著棕色納粹制服且向納粹的精神象徵致敬),教會通過「亞利安條款」(Aryan Clause),拒絕按立猶太血統的傳道人。
布朗會議後,潘霍華很快和另一位牧師朋友成立「牧師緊急聯盟」,呼籲為撤消亞利安條款而奮鬥;雖有兩千人簽名,但是教會主教們仍保持沉默,令人失望。然而,一九三四年5月的「巴門會議」(Barmen Synod)中,新的認信教會(Confessing Church)確認了巴門信仰告白,大部分由巴特(Karl Barth)起草:「……我們拒絕接受以下錯謬教義:我們生命中可以有些部分不屬耶穌基督、而屬於別的主人……。」
轉換戰場
潘霍華的牧職遭到排擠,反對他的人指稱他對政府政策的反對過於激烈,而且與猶太朋友的連繫太深。另一方面,教會逐漸受納粹思想影響,使他感到孤立;甚至他任教的大學也與一般風潮妥協,稱頌希特勒為政治上的救贖主,並不為那些被褫奪公權的猶太籍教授辯護。
這種種挫折,使潘霍華決定離開德國。一九三三年,他前往倫敦,在那裡擔任兩個德語教會的牧師。這變動招來巴特等人的指責,批評他在別人最需要的時刻逃走了。然而,潘霍華卻未曾放棄對抗納粹主義,他期望從倫敦對親官方的德國教會施以外界的壓力。他被委任為國際教會聯盟的青年祕書,鼓吹教協對反納粹採取強烈立場。
一九三五年,在靠近巴爾海的地方,認信教會邀請潘霍華主持一不被德國納粹政府認可的神學院。此神學院的神學生不必是純正的亞利安血統,不必忠於納粹;神學院也不接受政府資助,只接受自由奉獻。
潘霍華這期間的講道集,成為後來著名的《追隨基督》一書。他痛陳基督徒追求廉價的恩典──有討價還價空間的救恩,卻不對自己做出真正的要求,以致「毒害」了跟隨基督的生活。潘霍華繼續向信徒提出挑戰:跟隨基督,以致上十字架;接受「付代價的恩典」之信仰,與這無情社會裡的犧牲者聯結。
蓋世太保在一九三七年關閉了這間神學院。
我的兄弟亞伯在哪裡?
「你的兄弟亞伯在哪裡?」潘霍華問。一九三七至一九三九年間的文章和講道,流露出他對德國教會主教們缺乏膽識而有的苦毒;他常引用箴言三十一章8節,「你當為啞巴(或譯不能自辯的)開口……」,來解釋為什麼他必須為納粹政府之下的猶太人辯護。
一九三八年11月9日,納粹反閃族的瘋狂行動失控了。警察站在一旁,看著德國群眾打破猶太人的住家、商店、會堂的門窗,以殘暴對待猶太人。這一晚,潘霍華離開柏林。教會在這一場嚴重的傷害裡,不名譽的沉默,使潘霍華極度失望。他想再去美國一趟,再思他對認信教會的委身,以及他反對納粹政府的這個執著,而聯合神學院的師友們,熱切要救他脫離淪為納粹政府異議份子的命運。
然而,國內那些對納粹政府持異議、受迫害的牧師,卻使潘霍華中斷他在美的行程。當德國的基督徒需要他的時候,為什麼他要去美國呢?於是他立刻決定回國,去美國僅一個月。
潘霍華寫信給尼布爾:「我必須與我本國的基督徒,一起度過我們國家歷史上這段艱難時期。假如我不能與我的同胞一起面對這時候的試煉,我就沒有權利參與戰後德國教會生命的重建。」
回國後的潘霍華,被禁止教學、講道,亦不准未經審核而出版文字,並被命令定時向警察報告。之後,他參與了祕謀推翻希特勒的地下工作,目的要使納粹政府倒台,恢復德國的民主自由。
真正的開始
潘霍華同時參與私運猶太人出境的勇敢計畫,引來蓋世太保的猜疑。一九四三年,反納粹份子兩次暗殺希特勒的行動失敗後,潘霍華被捕,囚在柏林的泰革(Tegel)軍方監獄。其時,納粹以逃避徵兵、參與私運猶太人,以及先前不忠於國的罪名,定他的罪。一九四四年,暗殺希特勒的計畫又告失敗。之後,潘霍華淪為主要調查對象之一。一九四五年2月,他被移到布克恩奧茲(Buchenwald)集中營。
一九四五年4月3日,死刑已經判決。
4月9日,他們被帶到一個小小鄉村,一所作為臨時囚房的學校教室。在復活節後的第一個主日,同室囚犯說服潘霍華帶領大家有個禱告會。潘霍華要他們默想以賽亞書五十三章:「因祂所受的鞭傷,我們得醫治……。」
貝斯特回憶那個時刻:「他觸動了所有人的心,用中肯的話語表達了我們被囚的心境,及其所帶來的意義和定局。」
安靜的沉思,因著門被打開而中斷,兩個身著官服的蓋世太保命令潘霍華出來,跟他們走。潘霍華從容地向每一個人道別後,把貝斯特叫到一旁,請求他把自己臨終的遺言帶給英國好友貝爾主教:
「這是終局。然而對我而言,卻是生命的開始。」